戏剧效果拉满,135分钟的密集对白也不显无聊。第一被告在罪证确凿的情况下陪审团唯一一个投出无罪的老头,和花大量篇幅争议第二被告是否有罪却获得一致投出的”无罪”是神来之笔。陪审团的天平还是倾向”人之常情”,为避免”冤狱”的无罪推定成为对第一被告的不公,正常人会同情于社会家庭联结密切的低能儿而不会真正去理解一个冰冷漠然的人,法庭始终是”正常人”的法庭,张显宗只能在一人的纳粹法庭角色扮演,对于正常的世界这种人只是自毁的程序。 对于唐文奇,我个人觉得这里暗示了他多次向别人提起恐惧的大蜘蛛,最后一个画面唐文奇被蛛网束缚,实际上蜘蛛是伏在他胸口,象征他所有的辩白都是自己吐出的丝,装饰性地编织成束缚的模样套在自己身上,但低智商还可以有这样恰如其分的应答实在不可信。包括张显宗对于唐文奇判决结果的不满都暗示唐文奇在说谎。最终陪审团交出的公义放过了可能是有罪的人,疑点利益归于被告,这就是复杂别扭的地方。导演稳定没有的立场,律师,媒体,警察都只做分内事,漂浮在空中的公义由陪审团(观众)去探寻。
影片結束後同導演的問答環節,導演如是解釋了題目,他想將這個問題留低給所有的觀眾。是啊,穿梭於代表正義的法院中的人們,大概也不清楚什麼會在迴廊的盡頭憂望回這個世界。導演以出奇驚人的對於場景的掌控力,將眾多人物栽入這部戲中,慢慢生長並互相交織,以香港普通法機制為架構,陪審員同審判過程一起作為視角,將這一真實的案例解構為原生家庭的傷害,兄弟之間情到恨的發展,社會救助機制的缺失以及經濟發展不平衡對於人性的拷問,律師、警察與法制之間的關係,法治制度與正義之間的關係,新媒體與傳播的交融,人性與理智同制度設計的平衡等等,甚至解構到最後可能只是人與人最基本的共情同誤解,以及人性的脆弱。可悲的是,當所謂菁英利用制度設計而利己到忘記其實制度的目的本身是公義的時候,當越來越侷限的信息圍攏,散播,延展,歪曲直至整個環境簡化思維到無以為繼理性的時候,當這似乎也越來越呼應當下甚至未來的世界的時候,這宗2013年的案件其實並非只是停留在彼時彼刻,它是繼續在時間中發展的,呼應著一些事,激發著另一些事,困獸猶鬥,但如若你發現這個世界可能連困獸都容不下呢?長夜漫漫,總會有些火星留下罷。
p.s. 導演在通篇的表述方式,場景語言,暴力甚至是咸濕,直到最後的幾個場景,兄弟見面,律師,陪審團的幾句留言,神情,以及那蜘蛛的陰霾,都拿捏的非常到位,鋪滿了他想像中的那個問號,讓人實在是驚訝於這是他的第一部戲。
戲院出邊,夢在夜幕中安靜,而現實卻在街角喧囂,
有的人在出賣身體,有的人在出賣靈魂,紛忙不息的街道橫爬著慾或者懣。
一部戲永遠無法窮盡夜幕下燈火背後的故事,
但它總可以拓寬人的想像邊界,
慰藉一些孤單無助的靈魂,
也便是此罷,天空中多了一點意義,星空下的夜不是那麼的淒冷暴力。
拍出了之前《被消失的凶案》想拍但没拍出的东西,在《十二怒汉》的故事框架上加入了当事人、警方、律师的情节,使得整个故事厚重了很多。
semi open ending,半开放式的结局也让更多的人观影之后多了思考和讨论。从我的角度,我更愿意相信肥仔是有罪,毕竟男主在20分钟内完成打包+清理现场是100%不可能完成的,即便他事先有着非常周密的计划。
但肥仔和虾头的演出,在我的心目中已经预定了来年金像奖最佳男女配了!尤其虾头那一幕有些突然的情绪失控,让我的神经一直拉满,直至公布判决结果那一刻。相信,如果我是陪审团,可能也会保持一样的判断。
戏中玩得一些粤语梗,别说是一般母语者了,但凡你对香港过去这些年发生的事儿少点儿关心,都可能会不理解。但这类小讽刺,完全不影响观众对于主线故事的理解。
在700w人口的地区取得超过3000w票房,这么换算下来,怎么也约等于大陆地区30e了吧?
最近,由翁子光监制、新晋导演何爵天执导的电影《正义回廊》成为了香港电影界的一大热话,上映至今票房已冲破千万港元,且呈现稳步上升的强劲势头。坊间好评不绝,对于一部有血腥暴力镜头的奇案三级片来说,如此成绩实属理想。
电影改编自2013年轰动一时的“大角咀弒亲凶杀案”,首被告周凯亮在大角咀海兴大厦一处单位内杀死父母,后联同次被告谢臻麒合力肢解尸体,两人同以谋杀罪名被起诉,结果陪审团以8:1的大比数裁定周凯亮罪名成立,判处终生监禁,谢臻麒谋杀罪名不成立,阻止合法埋葬尸体罪判囚一年,因判决前已被拘留两年覆盖刑期,故当庭释放。
《正义回廊》是何爵天的首部长片。与香港大多数新锐导演都会选择相对安全保险的家庭题材为出道作不同,何爵天更在意的是作品是否充满话题性,能否在短时间内引发观众的强烈好奇心和广泛讨论。
选择大角咀弒亲凶杀案,一方面因为案件发生时间距离现今不远,观众可以在网络上查阅有关两位被告的视频片段,而且凶手骇人听闻的犯案手法、对双亲痛下杀手的冷血残忍引人侧目,周凯亮甚至在杀害双亲后还若无其事地报警求助,又高调接受传媒采访,发出寻亲呼吁。
另一方面,当年法庭和陪审团一致认为谢臻麒因智力问题无法主动参与谋杀,只能受制于智商达126的周“操纵”和“诬陷”。案情和判决背后的种种疑点,并由此延伸出对何谓“真相”、“正义”之思辨,都是编导希望借一度销声匿迹的奇案类型带出的值得深思的主题内容。
何爵天在香港演艺学院电视电影学院主修导演,毕业后曾涉足不同类型制作,如电影、广告、MV等,其中较为知名的有林超贤的《激战》和《破风》。他在2016年拍摄香港电台剧集《狮子山下》时结识导演翁子光,之后便在后者的工作室担任副导演及编导等职位。由此可见,《正义回廊》深受翁子光《踏血寻梅》体察人物与环境之关系的社会派脉络影响。
《踏血寻梅》对香港奇案片的重大革新便在于创作者注入对社会低下层人物的深度关怀与信任。以往同类作品对事实及当事人毫不尊重、趾高气扬的猎奇剥削风气在《踏血寻梅》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细细描绘“死者”王佳梅(春夏 饰)和“凶手”丁子聪(白只 饰)忧郁苦闷的日常,以及他们痛苦挣扎的心理活动,并从尝试重组案情的臧Sir(郭富城 饰)的连番发问牵扯出边缘人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孤独悲歌。
翁子光在《踏血寻梅》之前已经摄制述说社会底层青年成长历程的《明媚时光》和《援交少女》,“阶级差距”、“房屋问题”在翁子光的作品序列里始终占据一席之地。
翁子光接受港媒专访时曾透露, 上世纪80年代,他的父母用40万港元买下位于新界荃湾祈德尊新邨的500多呎(约46.45平方米)的住房单位,一屋只有两间房,却要容纳5个人居住。翁导说他嫲嫲的房间能看到美丽的海景,随着时间流逝,“我们在对岸看着青衣的楼一直起,它变得像上海黄浦江一带,好多楼,一直起,一直起”,最后起到连海(峡)景也不见了。
这让翁子光心生感慨,在商业运作主导、寸金尺土的香港地,“家”的概念轻易便会被影响与破坏。《踏血寻梅》里王佳梅写在墙上的一组混杂英文与数字的密码,指的就是“看得见风景的房间”,一定程度也是他个人经历在其作品中的投射。翁子光电影中的底层人物大多住在狭窄逼仄的公屋和劏房,在他看来,香港公共屋邨的自给自足、秩序井然背后有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劏房是一个被极度压缩的公共空间,可以说几乎没有私隐,如此压抑不安的生长或居住环境会对一个人的人生观、价值观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这是翁子光在作品中借由呈现“连打飞机都没地方”,令人難以呼吸的局促环境,从而对缺乏流动性、阶级固化的社会体制发出激烈控诉。
进一步说,如果说过去奇案片对于凶手/受害者的诠释是强行剥离社会性的“性格决定命运”,那么翁子光作品里则强调孕育人物成长的这片土地,以及对其内部结构与运作法则的观察和批判,即“环境决定命运”。在《正义回廊》里,张显宗对父母心生恨意的原因之一亦在于房产纠纷,箇中原因是不少香港人均将“上车”(拥有属于自己的物业)视为短暂人生的唯一目标。
不久前,《正义回廊》票房逼近一千万,作为主要投资人和监制的翁子光旋即在脸书上发了一篇感谢文,简单回顾了替《正》寻找投资的辛酸历程。从文中我们可以大概得知如今仍愿意为香港电影投放资源的投资者,他们对《正》的顾虑首先便是影片的主角都有谁?怎么回本?其次就是对主角残杀自己亲生父母的奇案三级片“能否过审?能赚钱吗?”从《正》在初始集资阶段遭遇的困境,翁子光以知名导演和编剧的身份四处奔走尚且如此,我们已可想象当时《踏血寻梅》的前期准备有多困难。
或许对于大部分投资者来说,光是投资“香港电影”便已面临亏本的巨大风险,而且还是一部放弃内地市场,仅在香港本地上映,带有血腥残忍场面的三级片,难免会令不少追求商业利益的投资者却步。
可能有不少人认为,以翁子光如今在内地和香港电影圈的知名度,随便拿出几百万应该不是问题吧。实际上,翁子光在文中也说明了自己本来是想趁楼市低迷给首付买层“纳米楼”作为在港的栖身之所,好让自己不用再跟父母挤在一间狭小的居室里,结果最后还是把这笔钱用在了支持新导演上面。
“纳米楼”(nano-flats)意指面积非常细小的住宅单位,虽然香港坊间多用215呎(约19.97平方米)作为纳米楼指标,而实际区间大概在“200多呎”范围游走。但是低于200呎(约18.58平方米)的住宅单位(私楼最细的“龙床盘”面积只得11.15平方米)比比皆是。简单比对一下其他国家和地区的最低居住空间标准,中国台湾147呎(约13.66平方米)、英国398呎(约37平方米)、新加坡500呎(约46.45平方米)、日本269呎(约25平方米),香港可谓“细绝全球”。
言下之意,翁子光是押上置业首期(若按他在文中的话说,应该还有一部分是与编剧孙霏共同营运制作公司的积蓄)、美亚娱乐主席李国兴投资的部份费用(《踏血寻梅》也有美亚投资)、两位匿名贷款人、为人爽快的“K先生”(不少人猜是古天乐)的100万元,再加上香港电影发展基金的250万元资助,才有今天的《正义回廊》(制作总开支约1000万元)。
翁子光早在2018年就说过,面对香港居高不下的楼价,他也是没有买楼置业的条件。尽管在《踏血寻梅》的成功之前他已是两部卖座港片《僵尸》和《救火英雄》的编剧(但在香港编剧的待遇普遍不高),之后更自组工作室提携新导演新创作,北上发展,身兼编剧、制片人、监制多职。但是面对越发紧绷的创作氛围,连翁自己执导的新作,讲述港英时期四大探长叱咤一时的枭雄片《风再起时》何时能上映也还是个谜,谈何回本或赚钱?
再则翁导的作品风格本来就偏向奇情+写实主义的类型组合,多数投资者对该类题材无不报以万分谨慎的态度。往现实一点说,当年《踏血寻梅》虽然获奖无数,但在票房上是亏本的,也难怪翁导在文章开首就半开玩笑地说《正义回廊》上映两周的票房已经超过《踏血》的总票房(800万港元)。
疫情久未平息、电影业青黄不接、创作空间日益收窄等,这是如今香港电影(包括翁子光自己)正在面对的严峻现实与冲击。 但即便生存环境如此艰难,依旧还是有新导演愿意去尝试、开拓不同类型的电影制作,还是有不怕亏本的投资方愿意出钱出力。
我想强调的是,比起一再执着于港产片“死了没有”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创作者们该怎样在夹缝中求出路,将“消亡”的危机感和恐惧感转化为涅槃重生的机遇,理应更值得我们去思考与重视。
回到《正义回廊》,何爵天和三位编剧谭广源、叶伟平及梁永豪对弒亲案的审讯流程进行了戏剧层面的改写和虚构,如两位被告的姓名分别以张显宗(杨伟伦 饰)、唐文奇(麦沛东 饰)代替,真实事件中出现的相关人士、组织或团体名称均以假名或模糊化处理。尽管电影不乏对凶手杀人、肢解、弃尸过程有着血腥味极重的细致描述,但区别于过往奇案片穷尽煽情之能事,只顾贩卖色情暴力、宣泄官能快感,何爵天和编剧们显然拥有更大的野心。
他们试图在137分钟的影片时长里一并处理两名被告的家庭背景/人生经历/精神状态/犯案动机;检控官朱愛倫(周文健 饰)与两位被告的辩护律师吴冠峰(林海峰 饰)与游嘉莉(苏玉华 饰)在法庭之上的唇枪舌战、一般证人和专家证人的供词;警方的调查过程、取证手段;由9位成员组成的陪审团内部辩论过程;以及案件对三位不同领域的年轻人(记者、律师、警察)产生的影响。
可想而知,要求观众在两个多小时之内完全吸收并消化如此庞大的信息量堪比登天,而对于初出茅庐,雄心勃勃的导演和编剧来说,由于篇幅不足,以上题旨很多都只是开了个头,却没法深入。但是香港观众普遍就对此类“包罗万有”(每样都有一点,即意味着难以拍得深刻)的影视作品怀有好感,当遇到一些存在明显缺陷的叙事内容,他们总有办法以“刻意留白”、“不轻易判断”等理由为创作者辩护。
与此同时,导演为了提高庭审戏在视听层面的可看性,运用了很多剧场的表现手法(戏中几位主演,如杨伟伦、麦沛东、林海峰、苏玉华、朱柏谦等人都曾有出演香港舞台剧的资深经历,因而能够很快适应舞台式叙事手法),例如舞台剧中的“转台”技巧,让演员们突破单一固定的场景(法庭内部),随着被告/证人的供词穿梭于不同时空的情景,或旁观两名被告的行为和对话,或打破第四面墙直接与观众“交流”。
导演在聆讯过程还会利用一些光影、声效的特殊手法来表现隐藏在庭上问答互动背后的戏剧冲突,如剧情进行到张显宗表姐邵佩琼作供时,法庭内的灯光黯淡得像在教堂内告解,观众只能看到被告与证人的双瞳,画面更不时回溯到张在餐厅向邵坦白杀人罪行的瞬间。唐文奇自辩时,往往配上闪电及雷暴的音效,是否隐喻唐不可告人的内心挣扎?又如,当呈现主犯张显宗复杂的心理肖像时,导演让张显宗幻想“成为”偶像希特勒,他的家人、唐文奇则“化身”纳粹军官和士兵,用一口流利德语交谈的超现实片段为核心内容。
诚然,对于一些平时不太常看法庭戏的观众来说,上述为求达到特定叙事效果的戏剧手法的确值得他们赞不绝口,也有助于他们理解熟悉香港司法系统的运作逻辑。然而只要我们稍微回顾一下电影史,就会发现那批最为出色的法庭电影的共同特点均在于精彩绝伦的台词和对白。《正》在“陪审团商议”和“法庭辩论”部分参考的正是其中两位佼佼者:《十二怒汉》和《桃色血案》。
我敬佩新导演想要有所突破的创作激情,但是《正》在叙事手法上的所谓“创新”某程度而言只是为了掩饰对白的苍白肤浅。兴许导演太想借一件过去之事讽刺、影射近几年的种种荒谬(大部分香港新导演的通病),趁机表达港人积压已久的不满情绪,哪怕被指“抽水”(指桑骂槐)也在所不惜。于是人物不时会说出一些影射当下现实的“金句”,不仅明显与该人物在戏中所属的身份、身处的社会环境相悖,更是在间接削弱、甚至摧毁一部法律电影理应具备的严肃姿态。
若以此为出发点,《正》言语之间隐含的讥讽语气实际指向一种“代际矛盾”,而这也是控辩双方在法庭之上围绕着“法律诠释权”而制定的控罪/辩护策略、由此展开的激烈论争,道德和真相变得模糊,工具理性成为主导之外,引发观众通过持续的辩论思考“何谓公义”的陪审团内部构成隐含的深层意义。
导演将9名成员逐一划分为中老年大叔、师奶/青年、保守/激进、既得利益者/不相信制度、政治冷淡/主动参与公共事务等四个类别。这种塑造人物群像的方法确实有助导演言简意赅地向观众传递“陪审团”之于香港法治的重要意义,透过学识渊博的年青一代如哲学系毕业生高思钧在质疑体制(能否彰显公义)、认真讨论案情之余,又不忘向在场其他成员(和观众)解释陪审团制度的由来,以及一些基本的法律原则。“代际矛盾”因而在陪审团成员们对案情的一致专注中得到暂时性的和解。
话虽如此,陪审团的成员形象最后还是不免落入脸谱化的桎梏,光是从成员整体构成便能看出导演为了营造新老世代之间的戏剧冲突(及短暂和解),从而牺牲了个体自身的复杂性。这种情况还出现在滥用职权的便衣警、害怕承担责任的上司/怀有良知的年轻警员;不讲道德操守的报社总编/良心发现的网媒记者;视法律为上位游戏的知名大状/替弱势群体发声的新人律师。
就连第一被告张显宗也抵受不住陈腔滥调的“侵袭”。影片对张显宗的戏剧化处理实际上是放大了外界对他的各种猎奇窥视和想象:极度崇拜希特勒、对于性有着无限意淫,参加三级片试镜,却在性感美女的挑逗下窘态尽显,甚至连在法庭上与倒叙和闪回披露的弑亲原因:张的父母偏心、留学外国时多次遭黑人欺凌及歧视、张的物业被迫转交兄长以偿还债务,导演处理起来亦无非是突出其冷血猥琐的一面(不过片中提出的几种假设均无法充分解释张杀人的动机,这点我倒是欣赏的)。
至于讲述他进入职场面试碰壁(初识唐文奇)的部分,更加可以见到导演为了影射中港矛盾而忽视了人物的实际情况(张面试时的表现如何?能否胜任这份工作?)。要到影片最后一幕,被判决终生监禁的张显宗与兄长在监狱探访室的隔窗对话,这个角色的矛盾心理才真正凸显出来,可惜为时已晚。
英文片名“The Sparring Partner”,中文有拳击训练时的陪练员,证据确凿的张显宗显然就是那位上场比赛(杀人弃尸)的“拳手”,言下之意,故事的真正主角便落在了跟在他身旁的唐文奇身上:智商只有84的唐究竟只是一名人畜无害、整天挨揍的“陪练员”,定还是有份参与谋杀罪行的“搭档/同谋”?
这也是影片后半部分法庭和陪审团的辩论重心,导演和编剧们似乎倾向于认为唐文奇在庭审期间其实是装傻博取陪审团同情,然而除了张显宗的口供,并无更多直接证据能够证明唐确实有参与谋杀,同时警方不恰当的取证方式、唐的姐姐声泪俱下的“感人”供词,令整场审讯逐渐偏向有利于唐文奇脱罪的言论立场。
如果说《十二怒汉》是陪审团通过深入分析讨论案情为无辜人脱罪,极力避免冤狱的发生,当中隐含对司法制度的高度信任及其存在的必要性,那么《正义回廊》则走向与之相反的另一面:高思钧说出“冤狱比放过有罪的人更不公义”,更像是一句自我安慰、安慰观众的妥协话语(香港观众映后讨论的焦点还是在唐有没有参与谋杀),实际上是(创作者认为)本应接受惩罚的罪人无罪释放,一切只是因应“无罪推定”、“疑点利益归于被告”及“精神障碍辩护”而采取的辩护策略。
所以《正》也包含如何“演场好戏”的后设元素,法庭之上真相与否并不重要,公义得不到彰显,唯一的“真实”或许只剩下历历在目的行凶过程,以及众人的“演技”。我想导演和编剧们应该更认同《桃色血案》传达的法律理念(两面性),不过限于篇幅,电影亦只能浅尝即止。
尽管《正义回廊》并不完美,充满导演和编剧为讨好观众不慎流露的机心,但面对创作空间越发收窄、影视作品同质化情况渐趋严重,香港电影更需要多元化,更需要这样一部摆脱偶像崇拜、个人主义包袱的精彩群像戏。今年下半年港产片集体经历了一次久违的口碑与票房双爆发,我衷心希望势头正猛的《正义回廊》也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本文首发于「虹膜」
(by Mr. Infamous,原载于虹膜公众号)
在关乎杀人分尸的《正义回廊》被更多内地观众看到之时,甚或之前,蔡天凤案意外地成为一个出奇「应和」的预言与回响,陡增慨叹。
媒体与受众在不断加码的兴奋中,难以避免地参与到凶手的秀场中。电影本想借十年前的港地旧闻,去炮轰至今依旧未变且不会变更的荒唐,而荒唐果不其然如同瘾君子般,涎着脸问你,喂,还有吗?再来一点。
叶蕴仪在《正义回廊》里饰演的退休教师叶慧萍,就把这种大众心态说得十分到位。报章、网络上那些可怕的事件,都会当作故事,也必须将其当作故事,否则一旦跟周遭,跟熟人联系起来,那就成了避无可避的现实。
但谁要活在现实里呢?而且,谁能抵抗得住现实呢?
最不希望,也最不需要跟人间惨剧打交道的,就是这些突然被拎到漩涡边缘的平头百姓。陪审团的设置,在法庭抑或是《正义回廊》中的作用,是把更接近我们的面相,贴到现实,贴到当下。
更特别的是,电影让我们不无悲观地正视当下世道在本质上已然凋敝,用的却是无比积极的态度。
片中张显宗与唐文奇涉嫌杀死前者父母,并且极其残酷地肢解尸体,分头处理,而各方律师的问询、搜证,陪审团成员的争辩、呵护,媒体记者的刺探、定义,在法庭内外难辨真伪的各路大戏里,形成一股人人探求真相、维护正义的热闹劲头。
或者说积极假象。
吆喝着让你相信制度的完备,人性的充沛,正义的必然,但是终归是让你走入回廊。
什么是回廊?曲曲折折,环环绕绕,离开地表的那种回形走廊。不提供实质的起点与终点,只提供徒劳无功的原点。让你看到景致不断在变,但都只能是景观式的布设,而且多走多看之后,就会发现,景观也在循环往复地回放了,于是境况比「楚门的世界」还扭曲。
《正义回廊》的精髓,确实在片名里已经写就。我们回过头来看这部预先揭晓谜底的电影,到底如何吸引观众。
「三级」是这部电影的首要噱头,特别是血腥暴力。
行凶场面根据不同预设,从不同角度,一遍又一遍地还原出来,谁来杀,怎么杀,杀完后如何处理,血淋淋的过程与场面,不断造成视觉冲击。再辅以刻板印象,叫陪审团里部分女性成的员生理不适,连通观众本身潜在的脆弱神经。
这个时候,看,就成了一种义务。电影吊诡地把看客行为合理化,即让观众迅速加入陪审团,以无形中带有责任感的姿态去介入观望与判断。
别于动作片的暴力刺激,《正义回廊》所提供的兴奋度是反方向弱化的。一是这种情绪宣泄,早就越过了解气的范畴。二是杀戮对象一旦成了尚未坏透的至亲,伦理层面就扑灭了基于冤屈的愤恨火力。三是片中强调张显宗匮缺的同理心,大多数观众都有。
于是复调里的血腥暴力,渐渐成为一个相对主观的天平,把看客不管基于什么起点的心态,给拨向一边倒的道德高峰,去俯瞰嫌犯,甚至是,不由分说地审判罪犯。
到了这份上,个体的暴力固然可怕,整体的偏颇乃至盲目其实更可怕。不仅仅是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更重要的是,你会不会已经是深渊本身。
也许可以这么说,延续了香港奇案片经验的《正义回廊》,在出位的视觉冲击下,反了同类电影传统一回。
具体说来,以往大量的奇案片,更偏向于对骇人案件的消费甚至剥削,有小报属性,并止步于此。而杀父弑母案与《正义回廊》,在以十分cult的方式并行插入受众双眼后,却掀开了更悲天悯人的视野。
很难不会想到翁子光的《踏血寻梅》,这些年最好的同类电影。它扭转了奇案故事本身的浅薄,而且相当出彩的地方是,噱头全在制造情感反差。
在援交与买春、凶杀与死亡背后,翁子光去寻觅那些不为人道却也无人想听的秘辛,那些无非是比不过死亡惨状更博眼球的相互温暖、彼此慰藉,平凡琐屑得几乎与我们无望的日常相近,特别动人。
由他监制、新导演何爵天执导的《正义回廊》,也透过噱头的冲击,去大开大合地讲人情与人性。而其中情色的偏向,又起了一些微妙的不同功用。
《踏血寻梅》里,主角王佳梅的裸露是无奈、破碎但真挚的,通往人物本身放下尘与土,望向山与海的心境。最终山海的崩塌,要比尘土的寂灭更叫人难以释怀。
到了《正义回廊》,牵涉到情色场面的主角张显宗没有裸露,但是在试镜现场侃侃而谈之后,女优在他面前宽衣解带了。相当讽刺的是,吹嘘自己经验丰富过后,身体与心理却迎来了全线崩溃。
张显宗招架不住凌越自我定位的好。女优的美丽、性感,是等同于人间美好物事的,比如亲密的家人、名下的房屋、亮眼的学历、体面的工作,但那些都随着家人给活鸡拔毛一样,给连皮带肉地拔掉了。
他以为至少可以操控欲望,获取快感乃至周遭人等的钦佩,奈何事与愿违。他跟唐文奇聊天,说要去内地找妓女来先奸后杀,是在人生各种跑道上,试图寻找所谓低一级的对象来施虐,获取掌控一切的迷狂,还有比照希特勒,对应的都是自己被掌控、被剥夺的卑贱人生。
或者也可以把这种口嗨,视为始自于无爱与受虐后的应激反应。由此塑造出来的人物,极度可怜,哪怕依然可恨。
周遭人等,试图通过确定杀人动机的途径,去理解他,或者说,去完成对杀人狂魔的构想和审判。「正义回廊」一下子高朋满座,但是真相在主观印象对照所谓正义法则时,不那么重要了。
在赦免罪愆的宗教面前,也不那么重要了。张显宗也说,那些人去教堂,不过是想买张赎罪券。
那么,还是要说回陪审团。并不相信香港司法制度的高思钧说了一句,「冤狱是比放过有罪的人更为不公义。」这个立场,跟很多没那么掷地有声的主观揣测一起,成为他们投票的依据。
很多人看到陪审团由形形色色的人构成,想到的是《十二怒汉》,也投射了一定的「反转」希望。但恰恰是这个有意相似的联想,造成了巨大落差,即《正义回廊》里虽然也有理性的声音,但是,没有一个是能贯彻下来的,哪怕是两位承载了最高热望的年轻人。
恰恰是在众声喧哗中,得到了更多更杂的喧哗。
又因此,高思钧这一句话,成为非常打脸的现实。陪审团掌控了生杀大权,但是并没有绝对本事能够敲定公义。就像是电影里的警察,让唐文奇认罪,是通过严刑逼供。
只可惜,人不可信,制度同样如此,从陪审团的设立,到律师站在不同立场、背靠不同声望,来进行论辩甚或是蛊惑,再到法官难以百分百精准的判断,同样影响制度对绝对正义难有把握。
从不断摇摆的现实立场,再看嫌犯二人,更有困顿顾虑。张显宗和唐文奇,天才与白痴,将军与小卒,不再自辩的雄才与亦步亦趋的戏子,一个人的黯淡无光与另一个人的绝处逢生,如此精彩地把人与法的障碍,给凸显得惨白。
如果说《踏血寻梅》是在大恶里找大善,那么,《正义回廊》就是在大恶里找大悲,不是寻常奇案片那种,制造廉价叹息的,而是要在半梦半醒的人间,大写人性点到即止的悲悯,社会面的悲凉,以及清醒着的悲戚。翁子光是冷在外界,暖在内里,何爵天则是彻头彻尾的冷。
这样的对比,也更让上映不久的《毒舌律师》,像是一则爽文。它是以下三滥对打下三滥,心知肚明在权势面前,无法通过正轨寻求正义,它给出的希望很稀薄,因为是天时地利人和的险胜,但是在宣泄上,有无比雄厚的底本。
《正义回廊》则是让回廊中人走回廊,不提供真相,不予以解气,但让观众以陪审团身份进来,带着疑点离去,丰俭由人,反倒比此前更为心灰意冷,因为终究,谁都要去读这醒世恒言。
再高度凝结一下。两部电影都很粗俗但直接地,针对「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说出「法律面前穷人含撚」。
当然,内地版里,《毒舌律师》最后,黄子华饰演的林凉水(粤语意为「浇冷水」)说这句话时,重新配音为「法律面前穷人死梗(死定了)」,而字幕只敢写至「法律面前三六九等」。
那《正义回廊》结尾的嘲讽就更多。比良心发现的媒体记者和小警察,甚至比暗示有罪的唐文奇更抓耐人寻味的,还是这个对世态不屑的高思钧,随大流地对陪审团里并不认可的狂妄生意人,笑着叫唤「契爷(干爹)」。
当真是清脆响亮。
本文首发于“后浪电影”。
人人唱衰港片的当下,靠老题材和熟面孔已很难调动观众的热情和刁钻胃口。《风再起时》拍得吃力,吆喝得也吃力,没成想翁子光另一边监制的《正义回廊》却杀出一片天,扶持新导演何爵天首次执导长片,一举入围金像奖16项提名。
何爵天何许人也?主演杨伟伦、麦沛东又是何许人也?内地观众恐怕都从未听过这些名字。然而《正义回廊》拿下的是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编剧、两个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等各个重量级别奖项提名,让人不得不好奇,究竟是怎样的黑马,能杀出这么一大片天地?
改编自2013年的真实案件,“大角咀逆子弑双亲案”,是本片的故事背景。十年前在香港引起轰动,因其极度血腥暴力有违伦理引发广泛讨论。案情被搬上银幕不稀奇,但已盖棺定论、全港皆知的故事如何重新叙述、吸引观众再看一遍,这是电影要面临的问题。《正义回廊》不仅给出了超人意料的讲述,甚至将大众熟知的故事引致令人深思的一面——“黑马”之“黑”,让人拍案叫好。
不同于一般犯罪片以悬念开始、捉拿凶手归案结束,《正义回廊》开篇就将杀人凶手和作案手法揭晓。何年何月谁谁谁,以何种方式残害自己的父母。先告知答案,亮出底牌,让人充满疑惑:接下来要讲什么故事?
罪犯是如何行凶的?还是罪犯另有他人?查案审案的结果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部分?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在前半个小时的叙事中,两条线一直穿插并行:一条讲述凶手张显宗和唐文奇的结识过程、部分生活场景,一条讲述警察发现凶案现场、侦查的推进。在两个杀人犯被缉拿后,归到法庭,新的角色加入,记者、法官、律师、陪审团等等出现在观众面前,这里才真正开始叙事的各方角力。
当九位公民被选为陪审团成员进入封闭空间后,老影迷可能都会将这部片往《十二怒汉》的方向联想,也许是香港版的《十二怒汉》,在一段又一段庭审讨论后,陪审团会翻转故事的结果,将案件引致截然不同的方向。
在这样的期待中,主创很快将你们的思维定势打破。不,他并不是要讲一个新的《十二怒汉》,这里的九个陪审员就是陪审员,他们的讨论只是审判的一部分。
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在被告、检察官、律师、证人、陪审团乃至记者等不同人讲述下,一个铁板钉钉的杀人故事往不同方向拉扯——
在记者眼中,杀人犯张显宗已经昭告一切十恶不赦,大众对他的憎恶显然将舆论场引至法庭,正在影响陪审团看待故事的视角。
在律师眼中,只要有一丝机会让罪犯脱罪,找到任何病理的证据、被社会戕害的证据引发同情,或有可能让人们感到这是一个失控的错误,案件又会偏向同情凶手的一方。
在凶手自己眼中,本来已经认定的犯罪事实,因为有了律师和家人介入,他们的态度和叙事方式又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智力障碍、失忆、精神错乱、被警察逼供,这些都成了推翻故事的砝码。
最微妙的还是陪审团九个人之间的博弈。代表不同职业、不同年龄、不同价值观的九个人眼中,一个本与他们生活毫无关系的事件,以规定程序进入到他们眼中脑中心中,让他们不得不面对残忍的事件,梳理案件过程,判断正义是非,因为他们的任何一次共情或愤怒,理性或感性,都可能将两个陌生人的命运改写。因此九个陪审员慎重又慎重,反复讨论反复推演,案情又在质疑和辩论中变得朦胧、迷雾重重……
可以感受到的是,法庭在这部电影中变成了一个舞台般的存在。一个讲故事的角色上场,观众就会被他讲的故事吸引,他说的时间地点前因后果呈现出一种氛围,引人共情或者批判。而当不同角色分别讲述时,观众看到了一个故事的不同面,如多面棱镜,每一面映照的现实都不一样。光影闪烁、叠影重重中,人们看到了无数个“现实”,他们是讲述人口中的“真相”;但在观众心中,真相是支离破碎的,需要从无数碎片中费力拼出完整合理的拼图。
陪审团的角色,正代表了我们观影的观众。他们在以各种职业、年龄、价值观代入讨论案情时,正相当于代表不同立场的观众重新观察这个案件。而我们会很清楚地感受到,即使是这样一个已经定论的案件,故事依然有重新讲述的可能。我们有各种理由惩罚或赦免凶手的罪恶。影片抛出这个问题,最终引发了对法律制度能否公平公正的深层讨论。
电影中的两位主角,高智商的张显宗(杨伟伦),低智商的唐文奇(麦沛东),他们既对应了真实案件中的周某和谢某,也在这个重新构建的故事中形成了冷静和癫狂的对抗张力。
两人本是共谋,共同杀害了张显宗的父母,并且手法极端残忍。但案件在审判的过程中,事实因不同视角讲述开始往几个方向分崩离析——究竟是张显宗主导了凶杀,还是唐文奇主导了凶杀,抑或是只有其中一个人杀人而另一个人根本没有杀人——到底谁说谎,谁说真话,谁会被判定有罪,谁会得到赦免?法庭辩论把电影开端凶手就是两个人的假定推翻。
两个被告的合作关系变成了夺取赦免权的竞争关系。他们各自争取律师、陪审团、法官和大众舆论的过程,也是争取观众的过程。
这里不得不提到两位主角的表演,杨伟伦和麦沛东,功底扎实,又有超出想象的惊喜。杨伟伦饰演主犯张显宗,冷静,少言,克制,玩世不恭。他除了面相与案件真凶有几分相似,表面呈现出的愈冷静,愈让人感到内心的歇斯底里和疯狂。——因此在那副无动于衷的面孔之下,导演、编剧和演员共同运用第三视角,展现张显宗的内心世界。他对希特勒的狂热崇拜,自卑又自大的幻想,既像是警察、记者、律师等不同外人看到张显宗社交网络上表现构建的想象,也像凶手本人在自述一个悲惨的自我,他如何压抑自己直至毁灭。
另一位主角麦沛东的表演更加夺目。他饰演一个智商低下人士。这样愚笨的人为何参与了凶残至极的杀人案,令人疑惑不解。在审判过程中,对唐文奇是否有罪的讨论慢慢成为故事重点,在苏玉华饰演律师的塑造下,唐文奇展现低能的过程,逐渐将参与审判的人们拉到自己一边,改变了他命运的走向。
演员麦沛东和杨伟伦一样其貌不扬,俗世社会中是不可能被注意的平庸者。但他的形象放在银幕上,仿佛聚光灯只看到他的存在。那肢体语言一出来,你就能感到穿透银幕的腐臭味,比韩国电影《寄生虫》中富人嫌弃司机宋康昊的气味更加具体,令人厌恶又同情。
在这底层“味道”铺垫之上,人们本应看到一个低能人士被动地接受了高智商人的指使,陷入一场杀人悲剧成为共谋,但在麦沛东的表演和导演的叙事引导下,我们分明感受到还有一个更高视角正在凝视唐文奇。麦沛东演的唐文奇,在法庭上的讲述,正如一场精彩的舞台表演。
其中的悖论不言自明:低能人士表演自己的低能,在表演中就已经表现出了高智商。姐姐的泪水,医生的证明,前女友的讲述,都不及唐文奇本人无辜的眼神。尤其讲到警察刑讯逼供时,唐文奇竟还原出警察的凶狠,而审判现场没有人察觉他精彩的复刻本身(需要智力、记忆和情感的表演)就已经是推翻低能的证明!
两个主角的对比,一个高智商,一个低智商;一个面无表情内心极端狂妄,一个表面涕泪俱下内心极端冷酷。他们用完全相对的方式共同谋划了凶残至极的杀人案,释放他们癫狂的内心。但在庭审中,两种癫狂从合作变成较量,又让他们分道扬镳。杨伟伦和麦沛东层次丰富的表演不断塑造动态的癫狂,惺惺相惜与殊死博弈的过程在其中呈现,令人唏嘘人性之诡谲。
如果只是将曾经发生的真实案件搬到银幕,犯罪片不会比新闻纪实报道更震撼。电影之所以再次虚构真实发生的故事,是因为在“虚构”中人们可以清楚看见“真实”背后还有各种可能和漏洞,人性是那样变幻莫测、瞬息流动,新闻中遥远的名字才能变成更具体、更真实的人,引发大众凝视深渊的思考。
《正义回廊》用不同以往香港犯罪片的叙事方法,将一桩惨案的审判现场如实呈现。你可能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审判的过程是这样的无趣,没有TVB和一些古早法庭片中高亢激昂的雄辩,也没有煽情的演讲,只有不同人一遍遍执行程序的每一步。呈现证据,观察证据,讨论证据,得出结论。
不同职业工种表现他们的熟练和冷漠。警察可能是正义执法,也可能刑讯逼供;律师可能挽救冤案,也可能纵放凶手;陪审团可能没有什么正义感和法理基础,只是从一群普通人中随机挑选出来——但这样随机的选择也可以改变凶手的命运,不禁令人发问:法律到底能否实现真正的公平?
导演在叙事中已经显然表明了对现实质问的态度。再有能力的律师,也会傲慢地将陪审团称为一群猪仔,即使帮助罪犯辩论,也不过是他们工作的一环,比工作更重要的是每天吃什么,去哪里吃。记者事先采访凶手为获得曝光的举动,是他们吃这碗饭的必备技能,但越娴熟越老练的记者,越表现出对真相的漠不关心,实际上暗中推动了审判方向的改变。至于真正的凶手如唐文奇,天真愚蠢还是有意表演,只是他不同动机下的人格选择,陌生人到底能从中辨别几分真假,也随机决定了审判结果。
种种不同方向的质问,在冷静凌厉的镜头语言中呈现。不同人参与到案件过程中,假设到达案发现场,一遍遍还原真相。但真相又是不同视角的想象,真和假,没有人能真正判决。
恰如用心设计的片头字幕,“正义回廊”四个字,支离破碎。“回廊”是一个隐喻,更是一个问题:抽象的正义在几番叙述和表演下竟可以峰回路转,这背后的冷漠让人不寒而栗。
在观察参与了无数次真实庭审后,新人导演何爵天用扎实的电影表达向社会抛出一个问题。这问题不仅是对十年前凶案的追问,也超越了时限,将问题引入当下,对我们所处现实中法律是否还能匡扶正义,提出了深深的忧思。
当人们不再对黑白分明的犯罪片故事模板心动,香港新一代导演和演员正在打破叙事传统,将这一类型持续发扬成参与社会问题的讨论。如果你能感受到《警察故事》最早的黑白分明,到《无间道》中黑白界限已不断模糊——那么现时当下,年轻一代已不仅问到谁黑谁白谁灰,而且重新发问:这界限划定的规则与程序本身是否自带颜色,用来衡量正义的那把尺,是否本就发霉生蛀,不再适用新的社会问题?
就在我看《正义回廊》的这天,香港再次发生了惨绝人寰的凶案——28岁的蔡天凤被前夫一家残杀肢解,这不是电影,是正在发生的事情。新闻让我们惊悚恐惧,但过了这段日子,人们又会忘得一干二净,把陌生的名字和悲哀的真实抛向历史尘埃。
真正的创作者,不会把一个事件当成偶然事件。他会去思考,是否还会不断发生类似的事件,悲剧是不是有固定的根源。《正义回廊》提取了一个十年前的凶案深深凝视,它不仅把悲惨的真相重新抛到现实中,将问题和思考留下,并且邀请更多的人一起思考、一起凝视,共同忧虑我们所处的当下和未来。我想这就是《正义回廊》鼓舞人心的地方,它的创新和勇敢,正是港片的新未来。
自己选的路,那跪着也要走完。。。张显宗,你那么想当天才?演砸了可就要蹲一辈子了。唐文奇,你那么想当傻子?演得太好可就要一直演下去了。
记性那么好的人,也不会蠢到哪里去吧(和今日名媛蔡天凤案不谋而合)
本來想給5星,可惜結尾弱了點,懸疑有餘,邏輯不足。真相近在眼前卻不捅破,感覺導演也有些不知所措難以收尾,差了點意思。同意某些評論:有些地方太滿了,太故弄玄虛了。但演員們真的很棒。
救命!“搭直升機到金鐘食晚餐”真是讽刺香港律政精英和平民百姓阶级差距的地狱级笑话 :)
“别以为你胖了我就认不出你了莱昂纳多”真的很好笑哈哈哈哈哈哈 电影整体质感很喜欢 好喜欢男主的律师 又贱又牛 场景切换厉害可惜镜头有穿帮 个人觉得nazi部分没必要且很出戏 有种被迫吃咖啡泡饭的感觉×
2022.10.15. 百老汇电影中心,优先场 + 导演Q&A。《踏血寻梅》导演翁子光(本片做监制)的第二部“香港奇案”电影,亦是导演何爵天的首部长片。双男主的演出太太太出色了,三位律师(其中一位由香港剧场女王苏玉华出演)、九个陪审团成员、还有两男主各自的家人(哥哥、姐姐),单这16个角色在剧本上的平衡和演员们非常精彩的群戏呈现,就让我觉得非常了不起了。摄影上用了很多“奇怪”的角度,很多场庭审戏用了非常“话剧”的方法从不同视角“还原现场”,非常有意思。近130分钟的片长,依然意犹未尽,结尾处似有似无的“反转”,让本就离奇的故事(真实案件改编)更带给观众脊背发凉的观影体验。这部电影是香港依然有着好编剧、好导演、和大量的能演会演又敢演的好演员的最好例证。
男二比男一演技更细腻 私以为他参与了作案 毕竟是一个考过会计二级的人 对他前女友和姐姐做的事也有pua的感觉 感觉很会操控人心 但是参与作案对他又没有好处 假如我是陪审团估计最后也会投无罪 可能就是这样捉摸不透的结局才是这个电影最有意思的地方吧
增加了看三级片、需要出示身份证的体验;紧凑有张力,埋了疑点没有完全说明;观众也和陪审团相似,凭感觉决定真相。我们不会知道案发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要尽可能提出更多猜测,确保决定是在充分思考下作出。
本片很像《踏血寻梅》和《十二怒汉》的结合,但是没有达到他们的高度。对于作案动机的探究不如《踏血寻梅》有人文关怀和深度。对于陪审团裁定的展现过程很精彩,但是结果不够有《十二怒汉》有说服力。导演用了许多类型片技巧让庭审过程变得有趣,涉及案件的群像刻画也很精彩。但也存在用力过猛的问题,导演塞了太多无关紧要的内容进来,让人不知道他最主要想要表达什么。
演员很好,但故事凑在一起没有想象中的好。这个真实故事本身已经有足够看点,但中间叙述有些混乱,还穿插着让杨伟伦模仿希特勒的桥段,刻意得有些不知所谓,反而削弱了故事的力量。集中在案件本身,反复推敲出不同版本,加上演员们的精彩演出,难道还不够吗?律师和陪审团的言语中夹带着很多抽水的话,其实也没太大必要。新导演想要的太多,反而让案件到结尾有些失色。麦沛东明年会拿金像奖最佳男主角吗?
唐文奇有没有杀人已经不重要了,陪审团所谓的正义也不过是笑话而已
作为香港本土电影的一剂猛药,很生猛的处女作。可以看出导演的野心很大,希特勒、宗教、时事热点事件等等,拿捏处理的很自然不做作。各种场面的掌控调度,展示了强大的蒙太奇使用能力。但也许是野心太大,想要的太多导致后面剧情线太乱,没有重点,让观众感到无聊。作为处女作还是很惊艳的,支持香港青年导演!
刺入别人血肉的刀不会令自己幻痛,并未偏心的遗嘱却似刀见血。吞进自己肚中的药没有令自己升天,帮忙肢解的尸骨却比药疗愈。天才也是冷血的元首,白痴亦是高超的演员。事后想来逃过了一劫,却堕入永生人伦炼狱。或许得到了赦免,却终身被梦魇蛛网裹缠。法庭的力量始终有限,回廊里必有业果跫音在回响。
和《毒舌大状》前后两天看挺奇妙的,一个是英雄主义的阳光照进裂缝,一个是上帝已死的深渊凝视黑暗。加上今天HK的名模碎尸案,戏剧照进现实,多么混沌。
命案拍成懸案;真相尋掘過渡到社會拷問;弒親事件扭橋成雜誌奇聞;罪與罰的辯論變味成貼標籤的大批鬥。每每擔心香港電影的表達是否收窄,方向何去何從,香港年輕創作者就會捧出一個「駭人聽聞」的作品,告誡諸位,keep rolling.基於一個真實的社會悲劇出發,卻保持由作者出發的重新構思,竟然精細到去做九個陪審團成員不同的、鮮明的個性和認知,再加上兩個嫌犯、三個大狀、警察,數在一起十幾二十個角色,竟然可以不亂。大家的迂迴、對撞、真相和謊言。甚至還拍了個希特勒的小傳記去為整個故事做一種戲味上的延伸。然後,整部電影是蠻成立的。行至結尾,張顯宗拍打探訪室面前的玻璃,那幾聲悶響,是世界如何負我的無力問責,也有著更多言語道不清的千瘡百孔。縱然總有陣甩不掉的話劇味,結局的混剪更是莫名其妙。但,我依然讚美編劇和導演的無畏
生命不息,抽水不止,台詞無時無刻在影射和諷刺,把高院幻化成納粹法庭也是足夠大膽和憤怒。罪人、律師和陪審團三種視角,將法庭變成劇場,將控訴與抗辯變成律師各自講述的故事,每人心中都有一個劇本和人設,可大家都離那個所謂真相「差兩步」。很喜歡導演用的光影和色調變化,充分隱喻角色的心境,有點炫技的感覺但好型。演員表演真的挑不出什麼毛病,估唔到莊韻澄和盤菜都做得咁好,真係勁。
作为新人导演作品,还是很不错了。有传统香港奇案题材的猎奇,又有十二怒汉式的辩论与思考。不过,也是因为是新人作品,表达还是过满,想要传递的议题也有些太多了,反倒每个都没有讲得特别透彻,稍微有些遗憾。另外,形式感的部分,那种舞台式的表达,也挺别扭的。不过,整体还是值得推荐的。
「制度不是不可以改,但为了个人改,那叫权术」
想對所有新一波的香港電影說,片子好壞,和兩個小時裡面插入的所謂運動中的金句數量無關!本片中那些「生命麵包」「海底撈」真的需要嗎?
啧,这片最大的问题出在主题不清,前期用视听去做exposition挺有效率,后期用太多抽象的视觉传达已经严重干扰叙事又不知所云,看得人不耐烦,通片对情节的无序展示多过有效组织,记者那条线什么意思啊,就略遗憾的作品。